刺杀
2018-03-25 20:00:00
今日领读要点:“你唱戏的时候,是将自己当作自己呢,还是当作戏中的人?”“当成自己自然不行,入不了戏。可也不能全当成了戏中的人。唱一出,便是戏里一世人的苦。唱上十出,便要疯魔了。”
刺杀
19:50

 编辑  |  飞扬的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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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 是 好 书 共 读 陪 你 共 读 的 第 48 本 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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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笙天津求学时,受思阅、韩先生影响,和浦生、左凌夜晚乘船离开天津,踏上了一条人生新道路。而在襄城,一场惊天计划也在秘密实施……


下面开始今天的共读:刺杀。

本次推荐阅读时间20分钟,覆盖原书的第 331页到第367页。



刺  杀

01


正月二十一的时候,慧容过了世。底下人都说,四太太真是仁义,过了年关才去,是不想扫大家过年的兴。


在慧月的主持之下,丧事办得排场,却并不铺张。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竟比先前拜年的人,还更多些。慧月才知道,几十年,妹妹不声不响,竟攒下这样的好人缘。

     

仁涓与仁桢,站在大哥与三哥身后,一身孝服,给过往的宾客行谢礼。这时,灵堂外传来了响亮的军靴顿地的声音。就看见一袭戎装的日本军官走进来,是和田润一。 和田站得笔直,对着灵位,深深鞠了三个躬。 转身对明焕说:“四老爷节哀,夫人生前懿德积善,必早登极乐。 ”


此时明焕木木地站着,对他点一点头,算是谢过。他又走到慧容面前,低声说:“今日方知,叶夫人与冯夫人是同胞姊妹,果然一门两巾帼。”

     

慧月并未抬一下眼睛,语气清淡:“中佐有心。只是我妹妹命苦,看不到冯家重振家声。我只盼自己这把年纪,还赶得上为中佐与同袍送行。 ”


和田的喉头动了动,目光与慧月的眼睛撞击,在这年老妇人坚硬的视线中收回。他并拢双脚,对慧月行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开。



02


这天黄昏,仁桢坐在祠堂后的凉亭里,身旁坐着一只黑色的猫崽儿。

    

阿凤来了:“你可知道你们学校里,甄别试已经发榜两天了。”

    

两个人赶去了学校。天已经黑透了。阿凤拧亮了手电筒,冲着墙上照一照,说:“乖乖,这榜长的,跟旧衙门的状纸一样,要看瞎了人的眼睛……”


仁桢一扭头,看见阿凤手中执着一张纸,脸上是又气又喜的表情,口中骂道:“哪个天杀的熊孩子,自己考不中,将最前面的榜给撕下来了。”

    

就着电筒的光线,仁桢看见,这张大红的纸被人践踏过,有些污秽,上面只有三个名字,是考试的头三名。每个名字都是斗大的。“冯仁桢”三个字正排在第二位。


这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唤她:“冯仁桢。”


待看清楚了这张脸,仁桢几乎站不住。但是她竭力地镇定下来,她对身旁的阿凤说:“你先回家去。 阿凤并没有动。 ”


范逸美取下了头巾,离仁桢更近了一些,她说:“不要紧,阿凤是自己人。”

   

范逸美低下头,慢而清晰地说:因为你姐姐的坚强,组织才没有暴露。我们已经追认了她。她不会白白牺牲,她为了组织……

   

够了。”仁桢后退了一步,她指着范逸美,声音颤抖着,几乎歇斯底里:“我姐姐死,不是为了什么组织。她是为了你。你可知道,姐姐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你当时在哪里,在哪里? ”


仁桢哭着,觉得身体中迸发出一股力量,在内里击打、撕裂,一点一点地正摧垮着自己。她踉跄了一下,身后的阿凤扶住她。她狠狠推开阿凤的手,仍然哭着。

    

逸美说:“仁桢,我们不是敌人。我们的敌人,是让你没有了姐姐的人。我们要做的,并非只为给你姐姐报仇,而是为了千万的中国人。待你想通了,就来找我。”


范逸美重新裹紧了大衣,转过身,便走了。仁桢看着她的影子,被路灯的光芒,拉成了长长的一线。越来越长,直至消失。



03


阳光从屋顶的缝隙筛落下来,光斑落在她的手指上,跳一跳。她盯着这光柱里细细的尘,耳边响起了逸美的声音:仁桢,你上次见言秋凰是什么时候?


仁桢惊醒一般,回忆说:“有一个星期了。”


逸美皱了皱眉头,说:“她始终没有谈起你爹?”

   

仁桢摇一摇头,她看见阳光跳了一下,从她指间离开了。她尽力地用平缓的口气说:“范老师,我说过,你们不要把我爹扯进来。 ”“可是除了四老爷,整个冯家,恐怕没有人能说得动言秋凰。”阿凤脱口而出。

   仁桢一愣,说:“说动言秋凰?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让我瞒着爹,一次又一次地找她,究竟要做什么?”

   

逸美背转过身,立在窗前,她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半晌才睁开,看着仁桢,说:“不,你什么都不要知道。桢儿,你若还想帮我们,就将言秋凰请来罢。”


对于言秋凰的如约而至,仁桢是意外的。她仅仅按逸美教的话,说有一个热爱京戏的朋友,从北平远道而来,希望会一会她。

    

她看着言秋凰拉开门帘,走进了“永禄记”楼上茶社的包间。短暂的寒暄后,阿凤带仁桢走出了包间。逸美轻轻地将包间的推拉门阖上。她回过头,恰看见言秋凰坐定,将一缕额发捋上去,无声无息。


仁桢有着种种的揣测,但仍然无法预料,包间中的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在谈论一个攸关生死的计划。


言秋凰从包间里出来,脸上浮着浅笑,依然水静风停。她们在禹河边上分了手。岸上车水马龙,唯有她们静静地站着。

    

言秋凰望着仁桢。眼睛里,映出一道河水的涟漪,在瞳仁间弥散、平复。仁桢在她的目光中努力地寻找,终于徒劳。 言秋凰躬一躬身,说道:“桢小姐,下个月三老爷寿辰,我要来贺上一贺。若是唱得不好,还望海涵。”


寿诞那日,冯府之内一片焕然,是少有的富丽。待宾客落定,人们才看见,最前排的一个贵宾座,虚位以待。底下就议论说,这是哪家的爷,好大的架子。


这时,却见一个清瘦的男人缓缓走进来。男人径自走到明耀面前,作了个长揖,道:“三老爷,恕和田来迟。”


和田撩起长袍,施施然在那空位上坐下,对明耀略点了一下头。明耀与管家耳语。鼓点又重新响起来了。


言秋凰的戏压轴。和田清晰地看到,台上的女人,在唱作念白间,不止一次向自己飘来眼风。虽未流连,却足以荡漾心事。和田想,这支那女人真美。纵使身后国破,她当得起是个落难仙子。

   

三日后,穿着长袍的和田,出现在“容声”的后台。言秋凰在镜中看到这男人的侧影,心中竟有浅浅的悲壮。 她舒了口气,转过身,给他一个矜持得宜的笑。


04


名伶言秋凰做了鬼子军官的姘头,这在襄城仍是一桩大新闻。人们惊异,然后唾弃,恨恨地说,前几年誓死不为鬼子唱戏,想学梅博士,终究是守不住。


这夜里,言秋凰与和田缠绵后,边穿衣服,边淡淡说:“我得预备一下,后日里,与你一个人唱一出堂会。”


和田便轻笑道,是什么日子,我倒有如此的荣幸。


言秋凰叹一口气,说道:“后日初六,正逢我拜师三十周年。当年我负了师父,心中却无一刻不念着他。他教给我的玩意儿,我这些年且练出了自己的一份儿,我便都要唱与他听。若他泉下有知,也不枉师徒一场。”

     

和田见她说完,眼里已隐隐有泪光。便也说:“平津‘刘言’一事,我倒也听过几分,难为你还记挂。也罢,这堂会倒是我沾了老人家的光。 ”

言秋凰便说:“你若不愿,我便独自祭他。一个大男人,如此小心眼儿,倒与逝者争起了短长。”

    

和田说:“这是哪儿的话,我是求之不得。 ”

    

这一日,和田便装,如约到了言秋凰的住处。独门独户的小院,并无所谓名伶的奢华气派。清水砖瓦,门口疏疏落落立着几丛修竹,倒有些“结庐在人境”的雅静。


言秋凰咬一咬嘴唇,说:“今日便不扮上了。既为祭礼,便请你手下的弟兄出去。我是不唱与外人听的。”


和田犹豫了一下,对几个士兵使个眼色,说:“出去吧,在外头等我。”

    

和田走过来,就要执她的手,电唱机里,响起一个过门儿。言秋凰一个眼色要他坐定。腕间一扬,是个甩水袖的动作……


她走到案前,又点上一炷香,在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地躬身磕头。半晌起了身,双手合十,口中念念。又从案上拿起一只酒壶,斟上一杯,举过头顶。这才静静地将酒水洒到地上。


和田看她执着酒壶,朝自己走过来。她说:“既祭过了师父,你陪我小酌一杯罢。”


说完,低下腕子,利落落地倒了两杯酒。


和田看她动作,再见这酒壶虽是旧物,却精致非常。他便问道,这酒壶瞧起来,可是一件老东西?


言秋凰摩挲一下,只说:“有年头了。还是当年在淳亲王府上,老福晋赏的。老福晋对我有恩,这么多年留着,是个念想。”


和田瞇起眼睛看那壶,半晌,幽幽道:“我倒见过伺候过老佛爷的人,说宫里有一种壶,内藏两种酒。一为清酒,一为毒酒,倒出来的是哪一种,全凭那壶上的机关。这酒壶,专为教训不听话的妃嫔大臣。你倒是见没见过?”


言秋凰冷笑,头一仰,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说道:你且自作聪明罢。我醉了,便没有人送你出门去。


和田说:“也罢。这杯中物乱性,若疯起来,也辱没了你师父,我且看你醉罢。”

    

言秋凰不动声色,连喝了数杯,脸上泛起微红,更显娇美。和田看得性起,脱口便想要赞“好一个醉酒贵妃”。一时间,却觉得舌头发木,竟说不出话来。他这才发现,岂止是口舌,连身体也已经瘫软,动弹不得。他挣扎了一下,纹丝不动,却不甘放弃。渐渐,眼里现出了惊恐的光。


此刻,言秋凰站在他面前,神色清醒,毫无醉态。她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看他,同时说:“和田中佐,别担心。龙息香的毒,不会致命。”


她指一指供案,青烟袅袅,在房间微弱的光线中,凝结若人形。


言秋凰说:“这也是宫里头的好东西,用来教训不听话的人。闻者周身麻痹,口不能言,却耳聪目明。只可惜,一个时辰方能起效。我便成全你,让你过足戏瘾。”


她将桌上的酒喝了半杯,余下的,缓缓地倒在和田身上,说道:“这壶里的酒,是解药。方才你若真放下戒心,与我同醉,我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言秋凰从头发上取下发簪。发簪尖利,是微型的匕首。这一剎那,和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终于没有看到,闪着寒光的发簪插入了自己的颈项。


言秋凰在和田贴身的内衣中寻到了那张名单,她以足够的耐心将它嚼碎,吞咽下去。同时间,将和田的尸首刺得千疮百孔。

   

她将匕首插入胸膛,似乎听见了自己血液喷溅的声响,簌簌的,如同落叶委地。 她对着不知名的方向,喃喃地说:“蛮蛮,娘来了。”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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