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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 是 好 书 共 读 陪 你 共 读 的 第 84 本 书 」

执着的老人

太阳会把它晒好的，他想，除非夜里太冷，不然应该不会再抽筋了。不知道今天夜里有什么情况。

一架飞机在他头上飞过，飞向迈阿密，它的影子惊起好几群飞鱼。

“有这么多飞鱼，就应该有鲯鳅。”他说。然后，他身子往后靠一点，用背顶着鱼线，看看能不能把鱼拉回来一点。但他没做到，线绷得很紧，水珠不断从线上跳起来，再用力，线就绷断了。船缓慢向前进，他看着飞机，直到完全看不见。

天黑前，他们经过一大片马尾藻，马尾藻堆得像小岛，在海水中起起伏伏，好像大海正盖在黄色的毯子下面跟什么东西在做爱。这时，一条鲯鳅咬上了他的小线。他跳出水面的那一下子他看得清楚，最后一缕阳光照耀着，他确实是金黄色的，他在空中飞快地摇头甩尾。可能因为恐惧，他一次又一次地跳起来，在空中做各种高难度动作。他奋力回到船尾，蹲着，用右手和手臂稳住大线，用左手把鲯鳅拉过来，每拉回来一段线，就用赤脚踩住。他终于把鱼拉到船尾，这条带紫色斑点、金光灿灿的鱼拼命左右乱窜，老人探出身去，把他拎到船上，放在船尾。他的下颌穿着钩子，不停地抽搐着，长长扁平的身体、尾巴和头部不停地撞击小船的底部，他用棍子敲打金灿灿的鱼头，直到他身体抽搐发抖，然后一动不动。

老人摘下鱼钩，又拿了一条沙丁鱼穿在鱼钩上，扔进海里。然后，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回到船头。他洗洗左手，在裤子上擦干。然后，他把重的线从右手换左手，右手在海水里洗了一下，一边看着阳光射入海水，鱼线也斜着插入水里。

“他一点儿也没有变。”他说。但是，看着海水流过手的样子，他注意到速度明显变慢了。

“我把两支桨交叉绑在船尾，增加一点阻力，夜里就能让他慢下来一些，”他说，“他夜里真行，我也行。”

我要稍后再给鲯鳅开膛破肚，让血多留在肉里面，他想，我可以多等一会儿，到时我就把双桨叉在船尾，拖住那条鱼。这时候我要稳住鱼，太阳下山的时候不能太惊动他。傍晚时分，所有鱼都比较烦躁。他举起手来晾干，然后用这只手抓住线，身体尽可能放松，顺势靠在船舷上，让船承受更多的拉力，起码跟他差不多。

这个本事我还得好好学，他想，这也算是本事。而且，自从咬了饵，他就没有吃过东西，而且他块头那么大，需要很多食物。我已经吃了整整一条金枪鱼。明天我要吃这条鲯鳅。他称为“金鱼”。也许，等会儿清理内脏的时候就应该吃一点。比吃金枪鱼更费劲。话说回来，没有什么是不费劲的。

“你感觉怎样，鱼儿？”他问，“我感觉很好，我左手好了，今天晚上和明天我都有得吃。你尽管拖着船吧，鱼儿。”

他并非真的感觉很好，鱼线勒着的背部，几乎痛得快麻木了。不过，比这个更糟糕的情况他也经历过，他想。我右手上只有一个小伤口，左手的抽筋也好了。我的两条腿都挺好。而且，在食物供给方面，我已经占了上风。

现在天已经黑了，九月，太阳下山后天黑得很快。他靠在破旧的船舷上，尽可能放松休息。第一批星星出来了。他不知道参宿七这个名称，但他看到了它，也知道很快星星就都会出来，这些都是他遥远的朋友。

“那条鱼也是我的朋友，”他说，“我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样的鱼。但我必须杀死他。幸亏我们不用去杀死星星。”

要是有人每天都想杀死月亮，那会怎么样？他想。月亮就逃跑了。要是有人每天都想杀死太阳呢？我们算是很幸运的，他想。

与此同时，他替那条大鱼感到遗憾，他没有东西可吃。虽然他下定决心杀死他，但他对他的怜悯并没有因此有所减退。他的肉够多少人吃啊，他想。但是，他们有资格吃他的肉吗？没有，当然没有。就说他的风度和尊严，谁也没有资格吃他的肉。

这种事情我想不通，他想，幸亏我们不必去杀太阳、月亮或者星星。整天在海上待着，还要杀死我们真正的兄弟，这就够了。

现在，他想，我得考虑怎么增加阻力了。这样有利也有弊。我可能会失去很多线，最终甚至可能失去他，桨造成的阻力可能让船失去灵活性，不会跟随着鱼。她的灵活性延长了我们的痛苦，但这样能保证我的安全，因为他游得很快，船以前没有跑过这么快。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先清理鲯鳅的肚肠，这样他才不会坏掉，我要吃一点肉积攒一些力量。

我要再休息一个小时，让我完全稳住了他，然后才能回到船尾，到时再看看是不是要这么干。到时，我也要观察他的举止，看看会不会有所变化。把双桨叉在船尾是好主意，是该考虑安全了。他还很生猛，我看到钩子还钩在他的嘴角，他的嘴一直紧闭着。对他而言，这个钩子不算什么。关键是饥饿，而且他不知道是什么在跟他对着干。好好休息吧，老人，让他尽情折腾，等会儿你就该出手了。

他觉得他休息了两小时。月亮要很晚才升起来，他无法判断具体时间。而且，他做不到绝对放松，只能尽量放松一些。他还用肩膀扛着鱼的拉力，但他把左手放在船舷的上缘，将鱼的拉力逐渐传递到船身上。

要是能把线固定住，那就简单了，他想，但是，他只要跳一下，线就断了。我必须用身体做缓冲，随时要用双手放线。

“但你还没有睡觉呢，老人，”他说，“已经过了半天加一夜，现在又过了整整一天，你都还没有睡一会儿觉。要是他能消停，你必须设法睡一会儿。你不睡觉，脑子会变得不清醒了。”

我现在十分清醒，他想，简直太清醒了。和天上的星星一样晶莹剔透，他们是我的兄弟。不过我还是得睡觉。他们也要睡觉，月亮和太阳都要睡觉，甚至海洋有时也会睡觉，总有几天海面会一动不动，没有海流。

一定记得要睡觉，他想，一定要睡觉，要想个简单、可靠的方法解决线的问题。现在回去处理鲯鳅。如果真的必须睡着，那么，用双桨增加阻力就太危险了。

“我不用睡着，”他对自己说，“但那样也很危险。”

他慢慢爬回到船尾，害怕一不小心惊动鱼。他可以半睡半醒，他想，但我不想让他歇着。他必须不停拖着船走，直到他死为止。

回到船尾，他转过身，左手握住肩膀上的线，右手拔出刀。此时，星光很亮，鲯鳅看得很清楚，他将刀插入他的头，将他从船尾下面拉出来。他一只脚踩在鱼身上，从肛门迅速割到下巴。然后，他把刀放下，用右手掏出内脏，刮干净，再把鳃都抓出来。

他手拿着鱼肚子，觉得很重、很滑，于是把它切开。里面有两条飞鱼。飞鱼还很新鲜，身体僵硬，他把它们并排放在一起，将内脏和鳃从船尾扔到海里。他们沉入海里，在水中留下一条磷光。鲯鳅摸起来很冷，在星光下看起来是灰白色的，老人右脚踩在鱼头上，剥了一侧的皮。然后，他把他翻过来，剥了另一侧的皮，顺着脊柱从头到尾切割下两边的肉。

他让鱼骨架滑进海里，他看着，想看看会不会有漩涡。但只看到它缓慢下沉的光线。他转过身，把两条飞鱼跟两片鱼肉放在一起，把刀放回刀鞘里，慢慢地回到船头。他背上顶着沉重的鱼线，只能弯着腰，他右手拿着鱼。

回到船头，他把两片鱼肉放在船板上，飞鱼放在旁边。然后，他把肩膀上的线挪了一个地方，左手抓住线搁在船舷上缘。然后，他探出船舷，拿飞鱼到海水里去洗，一边留意海水的流速。因为剥鱼皮，他的手有磷光，他看着海水把磷光冲走。水流不那么大，他的手擦了一下船壳，磷颗粒先粘在船上，然后被卷到水里，浮在水面，缓慢向后漂移。

“他要么是累了，要么就是正在休息，”老人说，“那么，我就安心把鲯鳅肉吃掉，休息一下，睡一会儿觉。”

在星光下，随着夜里越来越冷，他吃了半片鲯鳅肉，然后掏掉了一条飞鱼的内脏，切掉头，也吃掉。

“鲯鳅烧了吃绝对是美味，”他说，“生吃真是可惜了。下次出来，我一定要带好盐和酸橙。”

我真没脑子，我可以把水泼到船头上，干了以后就结盐巴。可是，太阳快下山了，我才钓到鲯鳅。总之，还是准备不足。不过，我都嚼掉了，没有恶心。

东边天空逐渐被乌云笼罩，他知道的星星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他像进了一个巨大的云间峡谷，风已经停了。

“过三四天，天气会变坏，”他说，“但今晚不会，明天也不会。现在就把双桨挂好，好好睡一觉，老人，趁鱼儿还没有什么动静。”

他右手紧紧握住线，然后靠住船头，让身体重量全落到船头上，右手贴着大腿。然后，他将肩膀上的线稍微放下来一些，左手撑在上面。

只要撑住，我的右手就可以握住它，他想。如果在他睡觉的时候线溜了，左手会有感觉，他会醒来。对右手是艰巨的考验。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即便只睡着二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都是好的。他几乎浑身都缠着线，向前蜷缩，把全部重量都放在右手上，然后他就睡着了。

他没有梦到狮子，而是梦到一大群鲯鳅，他们在海里绵延八到十英里长，这时正是他们交配的时候，他们会跳到空中，然后就在跳起来的地方跳回水里。

然后，他梦见他躺在村里的床上。刮着北风，他冷极了，他的右臂麻了，因为他的头压在上面，把它当成枕头。

然后，他梦见了长长的黄色海滩，夜幕刚刚降临，他看到一只狮子来到海滩上。接着其他的狮子也来了，他下巴搁在船头木板上，锚链就在那个地方，晚上吹着离岸的微风，他等着看还有没有狮子来，他很高兴。

月亮已经升起好久了，但他还睡着，鱼没什么动静，船穿进云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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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主播：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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