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版 穆斯林的葬礼(精)
主播 | 昂九
编者 | 东篱
「 这 是 好 书 共 读 陪 你 共 读 的 第 67 本 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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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7月29日,北平沦陷。
1940年9月7日,星期六,灾难降临了伦敦。
奥立佛•亨特此刻正陪着梁冰玉在海德公园散步。
自从冰玉第一次见到这个黑头发、黑眼睛的英国小伙子,就已经隐隐觉得他的眼睛里有着某种特殊的情感。但她极力装做毫无觉察,冷漠和疏远是她惟一可以采取的态度。
午饭后,他们并排坐在寰球剧院的观众席上,等待《雷岩》的开演。
大幕徐徐拉开,戏开演了。尖厉的警报声隐隐从剧场外面传来,观众似乎忘记了外边的世界,毫无反应。
走出寰球戏院,奥立佛说,“刚才拉警报的时候,如果剧院整个崩溃了,我粉身碎骨了,也很感到幸福的!”
“啊?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和我在一起!”
“啊,不,奥立佛,不要说,我求你不要这样说……”
“为什么不?我是一个活着的人,有权利生活,有权利爱!”在他胸中积聚了三年的情感,一旦冲出了口,就再也收不住了,“冰玉,梁小姐,你知道吗?我爱你!”
“不,奥立佛,不……我们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但不可能成为恋人!”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不但是个中国人,还是个穆斯林,是个信奉真主的回回,在我们之间有一条不可跨越的界限!”她终于退到了最后的防线,也许只有这才可以阻挡奥立佛的进攻?
奥立佛悲愤地呐喊:“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还要分成不同的民族和宗教,把我们隔开?宗教都是人编造的,世界上没有上帝,也没有真主,没有,没有!只有爱情!”
韩子奇听见梁冰玉的脚步声,便从房间里迎出来。
“奇哥哥……我……遇到麻烦了,奥立佛向我……求……求爱!”
“你,答应他了吗?”
“没有,我……拒绝了他。我还在上学,不打算考虑这事儿。”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玉儿,你大了,自己的事儿,总有一天要临头的,你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哥哥身边!奥立佛,倒是一个不错的青年……”
“奇哥哥,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我愿永远孤独地跟着奇哥哥!”
刺耳的警报声响了!
警报声由远及近,由弱渐强,先是中心区在嘶鸣,随后四周纷纷响应,整个伦敦都笼罩在尖厉的噪音之中。窗外,万家灯火在同一个时刻消失了,像是从人间一步跨入了地狱。
空气在燃烧,大地在颤抖,盘桓已久的噩梦终于降临了,不管人们在此之前曾经怎样千遍万遍地谈论战争,还是被战争恶魔的突然到来震惊了。
自从丈夫离家出走,韩太太几乎总是彻夜难眠。
为防不测,韩太太让老侯搬进了“博雅”宅,连同他的媳妇侯嫂和五个台阶儿似的孩子,都住在倒座南房里。孩子们成了天星的玩伴儿,侯嫂帮姑妈洗衣做饭、料理家务,老侯白天去照应奇珍斋的生意,晚上看家守宅。
现在,韩太太半闭着眼睛坐在八仙桌旁,听老侯向她报账。
“老侯,先生临走的时候,交给你手里的可是整个家当,你可别让他回来一瞅,奇珍斋改了姓!”
“太太!您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老侯活着是奇珍斋的人,死了是奇珍斋的鬼!”
第二天老侯还得到柜上去“维持”,姑妈和侯嫂陪着韩太太在家里“维持”……许多事儿让人越来越烦,无处排遣,就搓麻将。人需要自己麻醉自己。
后来麻将从家里挪到了柜上。韩太太不放心柜上的买卖,跟那些小子们又没话说,就邀了张家的太太、李家的姑娘、刘家的姨太太,闲着没事儿在账房喝茶嗑瓜子儿打麻将。
这天,老侯风风火火地跑回来。
“太太,太太!柜上出事儿了!”
“什么事儿?”
“东西……丢了!那只镶着三克拉蓝宝石的戒指儿!”
“啊?!”韩太太大吃一惊,“什么时候丢的?”
“不……不知道,”老侯哆哆嗦嗦地说。
韩太太把脸一沉,“你是干吗吃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从眼皮子底下飞了,你是聋子、瞎子、傻子?”
老侯气急败坏地拍着自己的脑袋,“我糊涂了,疏忽了,这叫怎么个话儿说的……哎,好像昨儿早起来我扫了一眼,那戒指儿还在呢,晌午……晌午前儿您不是在那儿打麻将呢嘛……”
“打麻将怎么着?我还在那儿做买卖了呢!”
“那倒是,我查了,昨儿那几位太太买了一只玉香炉、一副碧玉镯子……可就怕保不齐……”
“什么‘保不齐’?人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冲我的面子才来的,凭你?连请都请不动!人家会借这机会偷东西?!”
“我……我没这么说呀!我是怕人多手杂……”
“闹了半天你是上家来抓贼追赃了?见财起意,你太狠了,你!”
“太太,您说……那戒指儿是……是我昧起来了?”
“那谁知道?说书唱戏我也不是没听过贼喊捉贼的!”
老侯像疯了似的把箱子、柜子、包袱、被窝都往外扔,“姓候的两袖清风,不背这样的黑锅!我跟着韩先生十几年,不敢说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谁能料到这一步?”老侯扔掉手里的东西,仰天长叹,“韩先生!老侯没有对不起您的地方!您可别怪我不等您了!”
“我可没说辞你!你要走,我也不留你!可账,咱得算清楚!”
“算吧,算吧!”老侯嗓子哑哑的,像在渗血,“戒指儿不管是谁偷的,我赔您!我姓侯的人穷志不短!现钱不够,咱落上账,我就是砸锅卖铁、当牛做马,这辈子也还您!”
老侯终于走了,他把半辈子的积蓄、老婆结婚时候的首饰,都顶了债,并且留给韩太太一张未清部分的账单,离开了奇珍斋。
老侯的离去,动摇了奇珍斋的根基,和老侯一起跟着韩子奇创业的伙计们前脚送走了老侯,后脚就撂挑子不干了!
亨特家的红砖瓦小楼在晨雾中苏醒了。连续几个月的轰炸,伦敦不知道被毁灭了多少建筑,死伤了多少人。
地下室铁床上的五个人都爬起来了,上楼去洗漱。
亨特太太抱歉地请大家原谅,除了牛奶面包之外,她什么也拿不出来了。她表示,圣诞节一定要让大家吃好。
匆匆吃了早饭,奥立佛就要出门,“妈妈,需要我买点儿什么回来?”
“什么也不用你买,这都是我的事儿,”亨特太太收拾着餐具说,“晚上要早点儿回来!”
“那好,晚上见!梁小姐,你想吃点儿什么吗?我要不要买点儿果子?”
“果子?这个季节还有什么果子?”梁冰玉不经意地说,“要是在北平,现在街上该卖糖炒栗子了。”
亨特太太出去采购,回来兴奋得了不得,因为她买到了两只火鸡和一篮子鸡蛋、牛肉、土豆、黄瓜,“总算可以马马虎虎过圣诞了!”
“我给您做中国风味儿的牛肉怎么样?”从未下过厨房的梁冰玉也来了兴致。
两个女人第一次在厨房里合作,配合得非常默契,说说笑笑,把每一道菜都当成一件工艺品去精心制作。
天渐渐地暗了,奥立佛还没有回来。
外边的警报声大作!大家惶惶地离座奔地下室而去。
没等警报解除,亨特太太已经奔出了地下室,再没什么能比未归的孩子更牵动母亲的心了。
他们毫无目标地往炸得稀烂的街上奔去。
亨特太太被一棵倒在路上的枞树绊倒了。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却突然发现,那墨绿色的枝叶下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奥立佛!”一声撕裂肺腑的惨叫,亨特太太昏倒在儿子的胸膛上!
奥立佛再也听不到妈妈的呼唤了,他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带给家里的圣诞树,握着一束含苞待放的玫瑰,他的臂弯里,一个倾倒的纸袋撒落了一片栗子……
1961年12月28日,北京大学校务委员会审核了关于楚雁潮等教师的职称确定与提升问题的报审材料。
西语系党总支委员兼英语专业二年级班长郑晓京列席了会议。
会议通过了对其他教师职称的确定或提升,但对楚雁潮却展开了争论。
多数委员认为:楚雁潮作为严教授的助教,一年来工作成绩极为突出。他已经完全具备提升为讲师的条件。
但“历史清楚”这一条被郑晓京十分显眼地提出来,少数压倒了多数,结果楚雁潮的提升未获通过。
楚雁潮想到恩师严教授,默默地接受了校委会的决定。
12月30日,星期六。
雪还在下。严冬总要过去的吧?
新月在医院里住得太久了。
今天又是探视日,她等着楚老师。
这时,匆匆赶往同仁医院的楚雁潮还在路上。
昨天晚上,他接到电话,他的恩师严教授病危!他匆匆赶到,严教授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他在老师的灵前一直守到天亮。
一路上,他反复想着两个字:生,死。死神结束一个生命,是那么轻而易举!这不仅使他痛惜,也使他感到恐惧!他想到的是新月!
他的身影刚刚出现,新月就快活地叫起来:“噢,楚老师,您变成了雪人!”
陈淑彦接过他怀抱着的东西,“这么大的雪,您还带来挺沉的东西?”
“这是我送给新月的新年礼物……”
一台崭新的留声机出现在床头柜上,他轻轻地打开盖子,放上一张唱片。
“哦,是小提琴协奏曲《梁祝》!”陈淑彦喃喃地说。
新月没有说话,在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任何声响都是对那天籁之音的破坏。陈淑彦悄悄退了出去。
新月沉醉于那梦境诗情之中,久久没有醒来……
终于,她睁开了眼,面前有一双深透明亮的眼睛,正在等待她的目光。
“哦,楚老师,谢谢您!”她轻轻地说,“您给我送来了春天,送来了人间最美好的情感!您那么忙,花费了那么多时间来看我,我去年说了那么一句喜欢这首曲子,您到现在还记着,我该怎么感谢您呢?”
“新月,我们之间,用不着说这些话,”楚雁潮似乎不假思索地说,“爱情,就是奉献,就是给予!”
新月惊呆了,粉红的嘴唇轻轻颤动,“老师,这就是……爱情吗?我们之间是爱情吗?”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颗心紧紧地贴在一起。没有热烈的拥抱,没有甜蜜的亲吻……这有什么?最深沉的爱,自有它最朴素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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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