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版 穆斯林的葬礼(精)
主播 | 昂九
编者 | 东篱
「 这 是 好 书 共 读 陪 你 共 读 的 第 67 本 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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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八点,陪你读书!
七月盛夏,迎来了新月的十九岁生日。
楚雁潮没有能亲临这次生日聚会。学校临时抽调他去上海考区参加招收新生的工作,行前,他对新月千叮咛万嘱咐,一步三回首,把他的心留下了,把新月的心带走了。
两位稀客不期而至:郑晓京和罗秀竹。
久别的朋友要说的话太多了,语无伦次,漫无边际。
这时,邮递员在大门外高叫着:“韩新月的电报!”
新月接过电报,匆匆抽出电报纸,在路灯底下便急着看,电文是: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楚
“噢,是楚老师,向我祝贺生日!”她幸福地颤抖了!
“楚老师……”罗秀竹喃喃地感叹,“他的心真好!”
“楚老师……?”郑晓京挨在她的身边,愣愣地注视着那十一个字,琢磨着来龙去脉,原来是这样!这个楚老师,我那么苦口婆心地帮助你,你怎么竟然……唉!
送走了两位同窗,新月朝上房走去。她看见爸爸书房的窗户亮着灯呢,她想跟爸爸说说话儿。
爸爸不在屋里,书桌上的台灯开着,灯下摆着一本打开了的厚书。
她轻轻地走进去,正要伸手熄灭台灯,却看到封面印着:内科概论。
她翻到爸爸折著书页的地方,大标题是:“二尖瓣分离术”!
她看懂了。美好的幻想顷刻之间被击得粉碎!
她想起爸爸摔伤之后裹着绷带的惨状……不,不能再刺激爸爸了,赶快离开这儿,赶快!
她缓缓地走回西厢房去,熄了灯,像一根折断的花枝飘落在自己床上。
天上,一弯上弦月朦朦胧胧,照着这寂静无声的宅院。
月亮一天天地圆了,楚雁潮回来了。
他并没有急于回燕园,而是先奔“博雅”宅!
分别不过半月,像过了一年!看见他,新月就什么话也说不出了,一双湿润的眼睛,蕴含着千言万语!
回到备斋门前,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等着他。
郑晓京向他迎过来。伸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叠信封,递过去,“您的信,搁了好些天了。”
一个素白信封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无心再和郑晓京多谈,匆匆告别,就往宿舍走。
走进小小的书斋,他第一件事就是看这封信,这是新月的信!
这封信像一枚重型炸弹从天而降,穿破书斋的房顶,轰然爆裂,把楚雁潮击垮了,击碎了!他的手剧烈地颤抖,双眼茫然地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新月为什么要给我写这样绝情的信?为什么她的热情突然降到了零点?这半个月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向她透露了病情,摧残一个少女的生命,蹂躏一颗尚存希望的心?
又一个清晨到来了,“博雅”宅却依然像往日一样宁静。
吃早点的时候,陈淑彦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捂着胸口,想呕吐,却不吐不出来,憋得脸色紫红、眼泪汪汪。
韩太太脸上泛出喜色:“淑彦,你八成是有了!”
西厢房里,新月又懒懒地躺下了。想到这个家将增添新的生命,她感到欣慰;而一想到自己,却只有默默的叹息。
楚雁潮几经犹豫才终于拍响了门环。
他急切地走进里院,轻轻地推开西厢房的门,一眼就看见新月斜倚在枕上,“新月!为什么要给我写那样的信?胡说什么‘同情’,‘怜悯’?我因为爱你才爱你,此外没有任何目的!”
新月任凭他紧紧地握着她那纤弱的手,任凭他发出这一连串严厉的训斥。
他热切地望着她,“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丢下你,我扶着你、背着你、拖着你,也要向前走!”
《故事新编》的翻译工作还在继续,两个人反复讨论、修改,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楚雁潮固执地坚信,只要有他在,他和她并肩走在这条路上,新月就决不会倒下去!
韩太太眼看着新月的脸色一天天地变好,好长时间没再犯病,让家里人也觉着踏实了。但是,楚雁潮的频频到来却使她总觉得心里不安。
这天,楚雁潮匆匆吃了午饭,又赶到了“博雅”宅。
韩太太迎了出来,“我让她嫂子陪她上医院复查去了,您到里边儿坐坐,我还有话要跟您说呢!”
楚雁潮跟着她进了里院,迎面看见韩子奇正坐在里面喝茶。
韩子奇客客气气地给他让座。女儿不在家,他心里正无着无落,两人一下子就聊了起来。
韩太太在一旁已经不耐烦了,就礼貌地打断他们,说:“难为楚老师这么关心新月,一趟趟地来看她,叫我们该怎么感谢您呢?”
楚雁潮忙说:“韩伯母,这都是我该做的……”
“新月毕竟是个大姑娘了,楚老师又那么年轻,跟一个休了学的学生走得太近了,怕你们学校里会有什么议论,要是损了您的名誉……”
楚雁潮一愣,这才是韩太太今天要说的事儿!
韩子奇越听越不对味儿,面有愠色地说:“你怎么能想到那儿去?太无礼了!”他尴尬地对楚雁潮说:“楚老师,她这个人没有文化,冒犯之处,还请您不要介意!”
片刻的沉默之后,楚雁潮选择了坦陈:“韩伯母,我完全理解您的好意!今天当着你们两位老人家的面,我倒是想说明白:我爱她,爱得和你们一样强烈!”
韩子奇愣愣地看着这个激情如火的小伙子,心被他深深地打动了!这个青年让他信赖,让他放心,女儿的幸福、女儿的生命、女儿的归宿,都交给他吧!
韩太太看出了老头子的那眼神儿,赶紧抢在了他的前面。
“楚老师,难得您这么看重新月,可是,您应该知道:您跟我们隔着教门呢!”
楚雁潮愣在那里,他的心,他的全身,他的灵魂都在战栗!一道人间天河横在他的面前,他怎么能离开新月,新月又怎么能离开他?两颗紧贴在一起的心,分开了还怎么能活下去!
风刀霜剑、冰雪严寒并没有割断燕园通往“博雅”宅的路,楚雁潮依然如约前来,信守着和新月的爱情,也信守着和韩太太的协定;他不再惶恐,极力让自己坦然地来,坦然地走。而新月正在把全副心思都放在译文上,种种烦恼都被冲淡了。
“博雅”宅中,全家吃过了晚饭,韩太太来到女儿房里。
“新月,我瞅着你这阵子气色还不错!你瞅人家老师,对待学生就跟对自个儿的儿女似的!日后,你的病好了,或是能做点儿事,或是聘个人家,过自个儿的日子,也得逢年过节地去瞅瞅老师!”
新月脸一红,说:“妈,您说的这叫什么话?”
“妈说的是实在话,”韩太太耐着性子说,“你怎么老丢不下这个楚老师啊?趁早把他忘了吧,我都跟他说明了……”
新月骤然一惊:“说什么?”
“叫他也死了这份儿心,这门亲事根本成不了!”
新月的眼泪夺眶而出,“妈,这是我自己的事,求您别管了!……楚老师有什么不好?您这么恨他,到底是为什么?”
“你就不知道自个儿是个回回吗?回回怎么能嫁个‘卡斐尔’!”
韩太太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像一声惊雷!新月的心仿佛突然从空中坠落,她懵了,呆了,傻了!炽烈的爱使她忘记了他们属于两个不可跨越的世界!
“不!妈妈,我不能啊!我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女儿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他还拉着我这条命,不让我死!妈,我求您,把我这一点儿活着的希望留下吧!”
“我宁可看着你死了,也不能叫你给我丢人现眼!”
西厢房的门被推开了,慌慌张张地涌进来韩子奇、老姑妈,还有天星和腹部隆起的陈淑彦。
韩子奇瞪着妻子说:“你呀!孩子病着,什么话都不要说!新月经不起……”
韩太太愤怒了,“我受了你一辈子,还要接茬儿受你女儿的吗?病病恹恹的还没忘了犯贱!这是从哪儿传下来的贱根儿啊?……”
“我求你闭上嘴!别把人逼上绝路!”
“我逼你还是你逼我啊?”韩太太怒不可遏,“韩子奇,我给你留脸,别招我把话都说出来!”
“得了!”天星大吼一声! “这个家还没到拆的时候呢,留着点儿吧!”
天星想冲着妈妈说出他憋了好久的话,但是,他抬头看见他的妻子,妻子给他怀着孩子呢,这个话能说吗?说了还有什么用?
到后半夜了,风还没停,像有一万头猛兽在怒吼,要掀翻屋顶,要毁灭这个世界!
新月的那颗心怎么能够安宁?
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在最艰难的时候,促使人活下去的往往不是水,不是食物,也不是药物,而是心中的一片真情、一线希望,当这些全部归于毁灭,人就没有活着的动力和勇气了。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新月十几年来一直如履薄冰地和妈妈相处,一直在猜测妈妈的心,一直在寻找自己在妈妈心中的位置,现在,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姑妈,”新月突然问,“她……是我的亲妈吗?”
“新月,别瞎猜,别瞎猜……”姑妈话说得吞吞吐吐。
“姑妈,告诉我……”
姑妈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十几年前的往事又翻腾起来,她真想抱着新月大哭一场!可是,她必须忍住,一个字也不能说!
“姑妈,我是您带大的,您比妈妈对我还亲!告诉我吧,姑妈,这辈子我就只求您这一件事了!”
强烈的感情风暴泰山压顶般地向姑妈袭来,她的手麻木了,血液凝固了,心脏窒息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呻吟一声,两眼一黑,就栽倒在新月的床前!
失去亲人的巨大痛苦使新月倒下了,她也根本没有力气去为姑妈守夜和送葬了,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无止无休地哭泣。
韩子奇流着泪,劝慰女儿。
新月泪眼望着父亲,“爸爸!姑妈是为我而死的!我害了她……昨天晚上,我问她:谁是我的亲妈?她就……”
“啊?!”韩子奇面如死灰,“她……她告诉你什么了?”
新月痛苦地摇摇头,“她什么也没说,可是,我看得出来,她的心里藏着秘密!不要再瞒我了,爸爸!女儿……恐怕要离开您了!都告诉我吧!别让我……到死都不认识自己的妈妈,我想她!她到底是谁啊?”
女儿的目光直刺到他的心里,那深深地埋藏着的秘密,已经很难再向她隐瞒,也不能再隐瞒了,早晚是要告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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