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版 穆斯林的葬礼(精)
主播 | 昂九
编者 | 东篱
「 这 是 好 书 共 读 陪 你 共 读 的 第 67 本 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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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八点,陪你读书!
台灯下的雕花镜框里,妈妈正朝着新月微笑,那么温柔,那么慈祥!
韩子奇把那封密封的信交给了新月,十六年的岁月浓缩于一刹那,母女两颗心猛地撞在一起!
强烈的渴望和绝望同时向新月袭来,“妈妈!……”她用尽气力喊出了这一声,倒在爸爸的怀里,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同仁医院的急诊室里,紧张的抢救。
新月在一个陌生的世界漫游。她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去,她还活着,她要活着逃离这个黑暗的世界。她不愿意死。
新月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这是卢大夫!
“啊,她醒过来了!”
她看见了,楚老师!还有爸爸、哥哥,都挤在门边呢!
楚雁潮不忍看着她那双渴望生命的眼睛,转过了脸去,担心自己会对着她号啕大哭!
卢大夫从隔壁房间走过来,仔细察看了新月之后,吩咐护士给她注射。药物发挥了作用,新月渐渐地睡着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博雅”宅里,送走了老姑妈,全家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但是,韩子奇心里牵挂着女儿,要和天星一起立即返回医院去。
新月安睡在病床上,她的胸脯徐缓地起伏,脸上泛着红晕,嘴角挂着微笑,似乎正陶醉在美好的梦境之中……
楚雁潮和韩子奇、天星守候着新月,三个人默默无语。人需要语言的交流,为的是互相了解。真正了解的人不交流也一样了解,藏在心里的语言比说出来的更真诚。
新月醒了……
“哥哥,嫂子……”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她的亲人守在床前呢,“爸爸呢?”
“爸爸回家了……”
“楚老师呢?我怎么没看见楚老师?他刚才还在……”
“楚老师也走了,是我让他走的,他太累了,得回去休息,”陈淑彦极力做出笑容,“你也是这样想的,是吧?”
新月闭着眼睛,艰难地喘息。
天星和陈淑彦望着卢大夫,但不敢问她,害怕听到什么可怕的话。
卢大夫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地加大了输氧管的气流。
“几点了?”新月问。
“噢,五点半了。”陈淑彦凑在她耳边说。
她又艰难地睁开眼:“天……怎么还不亮呢?……”
“快了,天就要亮了,你是等楚老师吧?天亮了他就来了,你耐心地等一等……”
新月闭着眼睛,她在积蓄力量,心里数着自己的呼吸,等着,盼着……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心跳越来越缓慢,像是一条丝线般的细流,在沙漠中艰难地流淌,马上就要干涸了!
“楚……”她竭尽全力呼唤他,但仅仅喊出了一个字,就突然停住了!
楚雁潮还在进城的途中。大雪封路,拖延了他的宝贵时间。
新月没有等到她盼望的那个人,终于丢下一切,走了!对这个世界,她留恋也罢,憎恨也罢,永远地离开了!
茫茫大雪笼罩着“博雅”宅,森森寒气封锁着“博雅”宅。
上房客厅里,新月身上蒙着洁白的“卧单”,身旁挂着洁白的幔帐,上面用阿拉伯文写着:
没有真主的许可,任何人也不会死亡,人的寿命是注定的。
我们都属于真主,还要归于真主。
面如槁木的韩子奇夫妇守护着女儿;悲痛欲绝的天星夫妇守护着妹妹。
丧魂失魄的楚雁潮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新月呢?新月!……”
他揭开“卧单”的一角,新月的遗容展现在他面前!
泪水滴落在新月的脸上,她没有任何反应;
他深情地呼唤着新月,她没有任何反应。
新月在家里又住了两天,该走了,决不能超过三天,非走不可了!
西南方向,新月升起来了,弯弯的,尖尖的,清清的,亮亮的,多么美丽的新月!
此刻,成千上万的穆斯林都在仰望着天上的新月,它的升起,标志着斋月的最后一天结束了,伊斯兰历的十月就要开始了!明天,伊斯兰历十月一日,是开斋节,全世界的穆斯林都要在同一天欢度自己最盛大的节日!
新月“无常”之后的第七天,“博雅”宅里的全家人一起来到西山脚下,为新月“游坟”,这是穆斯林对亡人的第一次悼念。他们要为新月立碑,在坟前留下她的姓名。
他们惊奇地发现,在新月的坟前,已经立起了一座汉白玉墓碑!
碑上没有任何头衔,也没有记载任何事迹。新月没有给人间留下任何功业,一切都没有来得及,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记着她的只有她的亲人。
碑上也没有立碑人的姓名。墓地上看不见那个人的影子,他已经走了。
月照燕园。未名湖上,玉轮灿烂;未名湖中,沉璧朦胧。
踏着月光下的湖岸小路,楚雁潮独自低首徘徊。
一个独往独来的幽灵,一只无伴无依的孤雁。
雁归有时,潮来有汛,惟独明月不再升起。
从此天上无明月,人间无明月,明月只在他的心里。
月光透过窗纱,洒在藏玉橱上,洒在韩子奇苍老憔悴的脸上。
女儿的夭亡,毁灭了他的灵魂,击垮了他的肉体,他连个排遣烦恼的地方也没有了,连走出家门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有躲进他的“密室”,维系他的生命的只有那些玉了,玉是他生命的最后一点儿支柱。
1963年5月,陈淑彦生下一个男孩。两年以后,又生了一个女孩。他亲自给孩子命名,孙儿叫“青萍”,孙女叫“结绿”。
1966年8月,一场毁灭性的灾难突然降临了“博雅”宅!
这场灾难也许根本无法避免,也许只是因为被人们淡忘了的二十多年前的一件往事……
当年,一只三克拉的蓝宝石戒指断送了整个奇珍斋。
被韩太太辞退的账房先生老侯,穷困潦倒。蒲绶昌重金礼聘,请他出山。老侯迫于生计,出任汇远斋账房。
某日,警察局一名和汇远斋常来往的巡警又来喝茶、闲聊,老侯在无意中突然发现巡警的手上带着一只蓝宝石戒指!
他心里一动,装做不太在意地问:“您这戒指儿……是哪儿买的?”
巡警炫耀地递给他,“这不是买的,是相好的送的……”他和某老板的第三个姨太太“相好”几乎已是公开的秘密。
老侯接过戒指,仔细一看,这正是那一只不翼而飞的三克拉蓝宝石戒指!他苦苦地思索……奇珍斋发现失窃的前一天,陪韩太太到店里打麻将的,其中就有那个女人!
一切都清楚了!他对巡警佯称“留下好好儿看看”。等巡警走后,他拿着这只戒指直奔“博雅”宅!
“主啊!我可洗清了,洗清了!……”他在韩太太的面前,大叫一声,喷出一摊鲜血,昏倒在地上!
老侯洗清了不白之冤,却没有赎回性命,三天之后就与世长辞了……
二十多年过去了。老侯的孩子都长大了,虎子豹女四、五个,清一色儿的工人阶级。他们没有忘记苦难的家史,没有忘记惨死的父亲。在“荡涤一切污泥浊水”的岁月,他们想起了过去。
一群身穿军装、臂缠红箍儿的陌生年轻人冲进了“博雅”宅,捣毁了木雕影壁,涂黑了抄手游廊上的油漆彩画,砸开了“密室”的门,把里面的藏品洗劫一空!
“我的玉,我的玉啊……”“玉王”绝望地呻吟……
没过几天,房管所也来了人,让韩家的人统统从里院搬出去,到倒座南房去。
八月的雷暴雨铺天盖地,像是真下了决心,要“荡涤一切污泥浊水”!
倒应南房里躺着的韩子奇,奄奄一息。
他痛悔不已!为了那些玉,他放弃了朝觐的主命;为了那些玉,他抛妻别子;为了那些玉,他葬送了冰玉母女……他一生中总是被玉所驱使,如果不是因为玉,他也许每一步都不是这样走过来的。人生的路已经不能返回去了,他视若生命的玉也全部失去了。那些玉,本不属于任何人,他们这些玉的奴隶只不过是暂时的守护者。
“璧儿……”他喘息着,张开干裂的嘴唇,叫着结发妻子的乳名,“我恐怕……要扔下你们了……”他突然伸出颤抖的手,抓住妻子的胳膊,“我……我怕……”
韩太太的心猛地坠落,她意识到丈夫恐怕真的不行了!
“别怕,”她拉着丈夫的手,忍痛劝慰他,“把自个儿的一切部交给真主,托靠主,就什么都不怕了!”
“可是,我……我有罪……”韩子奇睁着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我……不是回回!我……是汉人的孤儿,吐罗耶定巴巴收养了我,可是我欺骗了他,也欺骗了师傅,欺骗了……你!我一直……不敢说,我怕……”
他怀着忏悔也怀着遗憾,怀着恐惧也怀着希望,战栗着向黑暗中走去……
1979年夏天。
大门上还残留着斑驳的字迹:随珠和璧,明月清风。
仰望着家门,梁冰玉万感交集。离开这里又是三十三年了!离家时满头青丝,归来已两鬓染霜。该回来了!
她终于拍响了门钹上的铜环,急急地,正像她那心跳。
望着突然归来的小姨,天星呆了,傻了,厚嘴唇哆嗦着,眼睛里闪着泪花。发出一声沉闷的哭喊,“您想见的、不想见的,都没了!”
巍巍西山,一片蓊郁葱茏,像是用碧玉、用翡翠铺成。
梁冰玉默默地徘徊,踏着那松软的、褪黄色的土地。
她看到有一个身材高高的中年男子久久地伫立在一棵树旁,脸色沉郁,神情凄楚。他的手里提着一把小提琴。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头发却已经花白。他一定也是来为亲人“游坟”的,但是坟已经找不到了。
“楚老师,鲁迅为什么要写《起死》?”
“也许,他要唤醒沉睡的人生……”
“庄子为什么要给五百年前的骷髅‘起死’?”
“也许,是要他重新生活一次。人生虽然艰难,生命毕竟可贵。庄子认为人生应该像鲲鹏展翅,扶摇而上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
一弯新月升起来了,淡淡的月光下,幽幽的树影旁,响起了轻柔徐缓的小提琴声,如泣如诉,如梦如烟。琴弓亲吻着琴弦,述说着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
天上,新月朦胧;
地上,琴声缥缈;
天地之间,久久地回荡着这琴声,如清泉淙淙,如絮语呢喃,如春蚕吐丝,如孤雁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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