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2018-03-20 20:00:00
今日领读要点:放风筝的人,是个少年,只穿着件青布衫子,在这萧瑟的风里,看起来有些冷。
初见
17:00

 编辑  |  飞扬的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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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 是 好 书 共 读 陪 你 共 读 的 第 48 本 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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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文笙的姨父死于非命,父亲和姐姐死于瘟疫,舅父下野……幼小的他看到了家族的衰微。那么,和他牵手一生的冯仁桢又经历了什么呢?他们第一次见面又是在哪里呢?


下面开始今天的共读:初见。

本次推荐阅读时间20分钟,覆盖原书的第 87页到第138 页。



初  见


01


仁桢发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街面上的东洋人多了起来。 瑞和街东边有个夏目医生,就是日本人。头疼脑热了,冯家都去他那里看。


夏目自然知道老冯家的底细,是很有些受宠若惊的。再给冯家的子弟瞧病,便格外尽心,大约就相当一个家庭医生。


仁桢是整个文亭街第一个种了牛痘疫苗的中小学姑娘。原本她是怕得要死。但是受不了那花花绿绿的奶糖的诱惑。一边打针,夏目医生居然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给她讲花木兰的故事。讲到一半,打完了。仁桢自己将袖子撸下来,说:"你讲错了,我二姐说花木兰才不稀罕嫁人呢。"

   

夏目医生就好脾气地笑一笑说:“将来谁会有福气娶上桢小姐呢。 桢小姐若嫁到日本,桢小姐的女儿就有女儿节过了。”

    

仁桢便说:“我才不要嫁给你们日本人,日本男人打老婆打得凶。”夏目听了就哈哈大笑。 这打老婆的事情,仁桢是听奶妈徐婶说的。

    

这天徐婶上了街,回来便慌慌张张的,说:“不得了了。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连高丽棒子都神气起来,见人直嚷嚷。大脸盘,大嗓门,那叫一个横。昨儿个听任家的底下人说,他们家二姑爷,和棒子在‘奇仙楼’为了一个姑娘杠上,给揍得只剩半条命。”


慧容嘱咐伙计将大门关严实,边就说:“老爷,这朝鲜不是亡了国了吗?”


四爷便说:“棒子不过是仗势欺人。打日本人进了山海关,国民政府就一个一个地和他们签协议。现在说什么华北自治,实在是欺人太甚。”


又说:“徐婶,你只管看好小姐,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动的别动。在外面头一条,莫论国事。”


仁桢就问:“什么是国事?”


明焕看她一眼,说:“就是小孩子不该管的事。我前儿听小顺说,你下了学不肯回家,缠着他要去看学生游行。这个热闹,是你该去凑的吗?”


仁桢就扁一扁嘴,说:“这个热闹我是不该凑,赶明儿我还是跟爹去戏园子凑热闹去。”


隔天的晌午,三大爷来了,说是有要紧的事商议。慧容连忙迎出来,说:“三哥,明焕带了阿岳送涓儿去车站了。”

    

明耀脸沉了沉,说:“也罢,家中的大小事,他也没怎么管过。叫老大老二出来。 待他说出来,几个人也才感到的确非同小可。”

    

日本人上门来了。来的人一个穿着西装,叫和田润一。还有个是平常的和服打扮,是个布商,姓北羽。这两个人来,是要和冯家商量租借四民街临街的三间大屋,说是要开铺面做生意。


三大爷明耀,隐约觉出了日本人的企图。但他更担心的,倒是日本人言而无信。到时这四民街上的三间大屋,怕是有去无回。再一则,谢家与袁家,都是有些黑道背景的。这一动迁,先切了他们的财路。虽说冯明耀并不怕这个,但明处树敌,暗箭难挡,总归不是好事。这一来,他倒是踌躇得很。想来想去,他就使了一个缓兵之计,对和田说,他们还有个五弟在外国。老太爷生前有交代,家中产业大宗的买卖租赁,要兄弟几个合计了才能决定。他一个说的不算,他会去封信,等弟弟有个回音儿,也算是无违父命。


和田倒是笑一笑:说冯老爷还真是孝子。没错,中国人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那我就静候佳音。



02


转眼就是四月。仁桢坐在课堂里,黄昏的阳光照进来,叫树影子筛过,忽明忽暗。春困秋乏夏打盹,仁桢就有些瞌睡。她在心里数下课的时间,想着和小顺去东和巷买新出炉的油果儿。


这天快下课的时候,先生说:“同学们,家遇变故,我明日即要暂别诸位。国文科授课一事,将由范先生代责。”

   

大家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门外走进一个人,孩子们都有些惊诧,因为这年轻女子的装束。头发剪成齐耳,穿着件线条简洁的鱼白棉布衬衫,可下身却着了条格子呢的男人裤子。在这襄城,青年女孩顶时髦的装束,还是女大学生的黑裙子衣久蓝,这一身却是没见过的。大家开始窃窃私语。


女子便先绽开一个笑容,露出两排雪白的牙,说:“各位同学,我叫范逸美。大家可以叫我范老师,也可直呼其名。师生之仪在心即可,不必拘礼。”

     

“范逸美。”话音刚落,班上就有个调皮的男孩子喊了出来。 女子微微笑,爽爽快快地答应一声。孩子们就都笑起来。

     

这一天的课文,题目叫“御侮”,却是讲了一则成语,叫“鸠占鹊巢”。“鸠乘鹊出,占居巢中,鹊归不得入,招其群至,共逐鸠去。” 到了快下课的时候,仁桢就举手,说要问个问题。

     

仁桢问:“老师,若是这斑鸠不强占,想找喜鹊借窝住?这喜鹊是借给它呢,还是不借给它呢?”


范老师想一想,正色道:“那要看斑鸠是诚求襄助,还是另有所图。聪明的喜鹊是看得出来的。”

    

“答得好。”外面响起一个声音。同学们正茫然,仁桢却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她倒也顾不上课堂的纪律,大声唤道:“二姐!”

     

快入夏的时候,仁桢突然受了风寒。第二天烧得厉害,上不了学。仁珏就写了张假条,让小顺送到学校去。 到了黄昏的时候,有人敲门,应门的报,是桢小姐的老师。冯家是一贯的尊师重道。慧容一听,忙亲自迎了出去。


仁珏与逸美交谈,听见逸美说:“那假条,是你写的吧。”

   

仁珏抬头看她一眼,嗯了一声。 逸美便说:“练欧体的女子,不多见,看得出是童子功。”


仁珏说:“一个假条看出这么多,也是明眼人。”


逸美便笑说:“我小时候,也曾冬悬腕,夏转笔。我爹身上虽都是些文人的旧杂碎,但传给我的几本帖子,还是很好的。”


两个人又突然没了话。


逸美便问:“你不问我爹是做什么的?"


仁珏应道:“我不问,你要想说,自然会说。除非你是等着我问,我问出来,那又没趣了。”


逸美哈哈大笑,对仁桢说:“你这个姐姐,是一等的聪明。”


以后,逸美便常来了。因为性情的爽利大方,很快便与冯家的老小都熟识了。渐渐地,也不将自己当成了客。


可她这般,还是有人不待见,便是三大爷明耀。一个受了新式教育的侄女,已经让他头疼,又加上这么个假小子。他想冯家的闺秀规矩,迟早要出些乱子。

          


03

    

仁桢常想起八岁的自己与父亲践约去听言秋凰的大戏。 那是她第一次踏进重新整修后的“容声”大舞台。


父亲牵了她的手,上楼去。巴洛克式的转角楼梯,通往楼上的包厢。冯家是长期包了一个。仁桢便站到了椅子上,手扶着栏杆往下面张望,看着底下人头攒动。明焕却将她抱下来,说:“小心栽了跟头下去。你不是孙猴儿,到时爹可没有筋斗云来救你。”


说着鼓点便响起来。开场的是一出武戏《挑滑车》。角儿刚上来,亮了一个相,便跟着有喝彩的声音。

    

可终究是分了神,她看见对面的包厢里,坐着几个人。因为光线昏暗,衣着形容,并看不清晰。大约很有些排场,只见得一团锦簇。锦簇中却坐了一个少年。这少年笔直地坐 着,凝神屏气,是个端穆的表情。他身旁的女眷,交头接耳。他却似乎不为所动,只是远远地望着舞台。眼神也是静止的,虽然和泰,却看不出喜乐。倏然间,他转动了一下颈子,解开了蓝绸夹袄上的一粒扣子。旁边便有个仆从躬下身,和他说了一句话。他便抬起手,只轻轻摆了一摆。再静下来,仍然是个端坐的姿态。仁桢便有了一些兴趣,觉得这人的做派,像是这戏外的另一出戏。虽然眉宇已见了些成人的轮廓,可以俊朗来形容。那微微垂挂的嘴角,分明还是稚嫩的。这份老成与克制,便有一些可笑。


接下来的一折《三岔口》,本是仁桢十分爱的。她便又向对面望过去。少年人神情凝滞,眼里依然没什么内容。仁桢便想,真是一个木头人。这样想着,就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


       

04

   

    这天放学,照例经过平四街。仁桢突然站定不走了,因为她看着不远处,城头上悠悠地飘起一只风筝。 那风筝飞得并不顺畅,升起了一会儿,便又遽然落下。然后,又慢慢地升起。一顿一顿的,是有人在拉扯。风筝的图案,也并不鲜艳可喜,是一只墨蓝色的,不知名的鸟。眼倒是画得颇大,几乎带着些凌人的气势。


仁桢不觉得害怕,反倒有些好奇,这时秋深日暮,并不是放风筝的好时节,是谁这样有兴致呢?


身后的小顺看她抬头看了半晌,终于有些不耐,说:“小姐,该回了。”


仁桢好像并没有听见他的话,一径往城墙的方向走。又沿着阶梯,走到了城墙上头,恰看见那风筝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凭借了风力,向着西南的方向飞起来。越飞越高,超过了近旁的树木,又飞得更远些,掠过钟鼓楼的瓦檐。


放风筝的人,是个少年,只穿着件青布衫子,在这萧瑟的风里,看起来有些冷。仁桢看他是全神贯注,身体纹丝不动,只是手在轻轻地,有节奏地扯拽,操纵着风筝的飞翔。头是半昂着,能看见在金黄色的光线里,他侧面的剪影。他脸上并无表情,没有哀乐似的。这时候,风向突然变了。风筝在空中突然翻了一个身,快速地坠落下来,眼看着就要掉到城墙那边去。放风筝的人,这时将手猛然一提,接着右手抖动了几下。并无更多动作,却眼见着风筝仿佛得了令,又悠然升起了。先是一点一点地,借了风力,爬行一样,又稳稳飞起来了。


因方才太险,仁桢看得有些瞠目,情不自禁地拍起了巴掌。那少年听到,慢慢侧过脸,和她对视了一下,又回过头去。这一下,仁桢却停了手愣住。半晌,她张一张口,终于开了声,说:“我认得你。”


放风筝的人,嘴角扬了一下,又收敛住。这少年突然慢慢地说:“我也认得你。”


仁桢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慢慢地变成了一个蓝色的点。

    

小顺变戏法似的出现了,拿一条大氅裹住了她,说:”那卢少爷是城东思贤街‘德生长’的独苗,家里宠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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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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