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章明信片)南极之南
主播 | 杏儿
编者 | 小书
「 这 是 好 书 共 读 陪 你 共 读 的 第 71 本 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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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八点,陪你读书!
某天,老芦神秘地对我说,嗨!图书馆里有个新闻。
图书馆能有什么新闻?
我俩来到图书馆,为显平常心,我先走一步,老芦断后。拉开距离鱼贯而入,假装随意来找书瞅。
在靠近门口的窗户前,有一外国老汉,正低头凝神绣花。他长满金色汗毛的手指头,粗状如小胡萝卜,寸把长银针,在绣绷上翻飞。定睛看去,绣品是一幅直径20多厘米的十字绣。
外国老汉所用网格状绣布,硬挺方正,面料挺刮,疑似上乘亚麻。绕线板、鹤形剪等一应家伙事儿,围伺身旁。他安详地将小小银针自绣布下方扎出,轻盈提线。还不时用小工具敲敲打打,让绣品更显平整。
听到有人来,他不慌不忙抬起头。哈!原来是探险队的乔纳森先生!
我说,乔纳森先生好!您绣的这是什么图案?
他笑答,企鹅。
我俯下身去细端详,半成品的企鹅,上小下大的两个球体。
我说,乔纳森先生,您是觉得船上生活太单调,靠绣花打发时光吗?
乔纳森惊奇地耸耸花白眉毛,说,船上单调吗?我一点不觉得。主要是在繁华都市里,太忙,没机会绣花。到南极来,正好可以绣我喜爱的动物。
我说,您绣企鹅做什么用呢?
乔纳森得意地说,每绣好一只企鹅,我就把它送给朋友们。大家都很喜欢我的绣品呢!
我追问,您从小就会绣吗?
乔纳森先生说,是的,从小就会。当我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就学会了画画,吹笛子、唱歌……
乔纳森先生白发苍苍,67岁了,的确比老芦还要年长一点。听一位老人很神往地讲起他的小时候,便有远而迷蒙的光晕,笼罩在他头上。
我说,您今年的绣品打算送给谁呢?
乔纳森先生瞬间两眼放光,说,我要送给女儿当结婚礼物。
我说,您女儿收到您亲手绣的企鹅,一定特别高兴。
乔纳森说,是啊是啊!所以,每一针我都绣得很带劲。
他眉目间的笑意皱纹深而妥帖,证明他经常开怀大笑。
我和老芦告辞了,别耽误了爱心满满的老爹,在绣品里倾注他的美意与祝福。
再下一次和乔纳森先生相遇,是在南极大陆布朗断崖上。
登山时,雪雾弥漫,能见度极差。山顶也和半山腰差不多,人群像浸在一碗浓稠牛奶中。突然传来悠扬笛声,犹如一缕阳光斜扫,雪雾瞬间燃亮。
你听到笛声了吗?我问老芦。
听到了。他一点都不吃惊地回答,并补充道,我知道是谁吹的。
你看见吹奏者了?我问。
没看见。我猜的。老芦笃定答道。
谁?我问。
乔纳森啊。除了他,谁还有这份雅兴?他不是说过,自小就会吹笛子吗!
我半信半疑。
回船后,找个空档向乔纳森本人求证。他正倚在船舷看景,很高兴地摸着大胡子说,嗨!原来你们都听到了!
我说,是啊。当时以为是仙乐。
乔纳森说,我只顾吹,没看到人。再说想看也看不见,到处浓雾,我以为没人听到呢!
我说,听到的人都很喜欢。
乔纳森迟疑了一下,说,抱歉。我其实不是吹给人听的。
那给谁听呢?我迷糊不解。
吹给南极的冰雪听,吹给企鹅们听。老汉揭开谜底。
您吹的是什么歌曲呢?我问。
那是一首英格兰民谣,叫“吹向南方的风”。乔纳森答。
真是个怪人。一大老爷们,南极冰天雪地中,又绣花又吹笛子,还“吹向南方的风”!从这里往南再往南,就是南极点了。他到底是个怎样来历的人呢?
乔纳森先生的正式身份是英国教授,地理学家。他在船上有一堂讲座,内容是介绍上个世纪英国南极科考站状况。
“1974年至1975年,我作为研究海冰的专家,在英国波斯布拉站工作。那是个非常小的站,只有4 个人,房间总面积是24平方米。工作和住宿以及所有的活动,都在这一间小屋之内。每年的5——8月份是南极的极夜,完全看不到阳光。那时候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话,每天的日常工作就是做测量,写各种科学报告。屋内的打字机,总是劈里啪啦响个不停。
我们怎么洗澡呢?把雪块抬进屋,先化成水,之后再烧热。没有洗澡设备,我们就找了一块铁板,在上面凿了一些眼。另一个人把水从上面淋下来,滴滴答答就成了淋浴。理发呢,也是互相帮助。所以如果你在照片中,发现我的发型不够美观,那你不能怨我,只能埋怨我的室友手艺差。
我们最害怕的是得病。好在我们的身体都很棒,不过有一个人的牙齿出了毛病,肿得非常厉害。没办法,他就自己动手把这颗大牙给拔下来了……”
可能听课的学员人数太少,我满脸讶然之色被乔纳森看到眼里,赶紧补充说,他事先给自己打了吗啡,然后又喝了不少朗姆酒。所以,他自己拔了牙,总算熬了过来。
为了证明的确能自我拔牙,乔纳森展示了那张著名的照片——上个世纪50年代,俄罗斯南极科考站的一位医生,诊断出自己患了急性阑尾炎。他知道如果不及时做手术,发炎的阑尾就会穿孔,脓液流淌,很可能变成急性腹膜炎,自己的性命就危险了。
如果是别的科考队员得了这病,医生会立即给他做手术。但现在得病的是该医生自己,如何是好?他决定自己动手。乔纳森先生打出的这张照片,就是当年那位苏联医生,对着镜子为自己施行手术时的情形。
我当大夫时,亲手给病人做过若干阑尾切除术。自切阑尾,从技术上讲并非高不可攀。前提是有整套的手术器械伺候着和当事人的极端沉稳机警。另一关键因素,就是这根患病阑尾的位置不是太难找。如果该阑尾在腹腔内潜伏甚深,镜里的方向又是左右颠倒,寻觅它就会非常困难。若像搜百宝箱似的把腹腔兜底翻找,牵拉腹膜会引发恶心呕吐,万一引起高烧,这位前苏联医生,就命悬一线了。
这个故事,在南极不断听人讲起。
接着听乔纳森的讲述:
当时英国科考站的室外气温约在零下30~40度之间,我测到过的最低温是零下49度。夏天偶尔能升到零下3 度,大家就觉得热得不行了。风速常常达到80公里小时。这是个什么概念呢?少说也有9级风。寒冷而黑暗的冬季,呼啸的狂风,会将房屋摧毁,推倒通讯铁塔,卷走车辆,甚至将整个科考站变成废墟。
我在风声中收听广播。我听到过莫斯科的广播,北京的广播……当然,最多的是BBC。
最让人苦闷的是每天都是同样的食谱。同样的奶粉和茶叶,同样的肉和起司,同样的肉粒加汤料。唯一的亮点就是巧克力。南极科考队员必须要保证每日4500大卡以上的热量,这相当于正常人营养摄入的2 倍,可还是经常觉得很饿很饿。至于水果和蔬菜,连续10个月,上帝啊,我从未见过它们。代替它们的,是每天必须要吃的维生素片。
我的祖父和我的父亲,都投身于南极科考事业。当时这个站的选址,就是我祖父决定的。他们那个时候的主要运输工具是雪橇犬。”
说到这里,乔纳森先生在投影仪上打出了一张上个世纪30年代,他祖父和一条雪橇犬拥抱的照片。然后,他又展示了另一张照片,也是一个人同雪橇犬拥抱。
仅有的几个学生在昏眩中纳闷,这两张图片有何不同?为何重复播放?乔纳森先生得意地说:“看出来没有?这一次的主角换成了我。我也用同样的角度和雪橇犬照了一张拥抱的照片。”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告诉我们,在船上的小卖部里,有出售他父亲写的关于南极探险的书。书里面,有他小时候的照片。
具体地说,是我三岁半时的样子。白胡子老汉突然有点腼腆地补充。
我说,乔纳森先生……当您执行完南极科考任务,重新返回文明世界……有何感受?
乔纳森先生顿了一下回答道,呃,简单说,就是——害怕。我已经习惯了和寂静冰雪打交道,和不会说话的动物打交道。一旦回到人的世界,我惊慌,完全不知所措。我和我的室友们,在南极结下的友谊,让我终身铭记。回到人满为患的世界,再不可能收获这种纯洁的友谊了。
乔纳森先生说到这里,意犹未尽,在投影上打出一张照片,这是科考队员们互相理发的情形,记得刚才已放过,不重复出示有何深意?
乔纳森说,我和这个队友睡上下铺,他人非常好。分别时,我想,今后我很可能再也看不到这个人了,这让我很伤感。我怎么才能经常看到他呢?于是,我把他变成了我的妹夫。现在,他是英国南极调查局的首席科学家,同时,我妹妹生活也很幸福,我呢,也经常能看到他啦!
众人会心一笑。在南极凝成的友谊,从此得以延续,同事变成了亲戚。乔纳森说,我借用一位南极科考队员说过的话:“南极是一个不友善的环境。我们只有依赖彼此的存在,以获得安全感,才能在这里存活。”
乔纳森先生,您深知南极存在种种艰险折磨……您一家三代人……却都和南极难解难分……为什么?我敬佩加不解地问。
乔纳森先生说,哦,先让我纠正您一下,不是一家三代人,而是四代人。我的儿子现也正在南极进行科考活动……热爱,就这么简单。
众人惊叹。
我想起辛弃疾的一句词:“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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